在安徒生决心写那些“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的时候,他曾经这样对一个朋友说过:“我用我的一切感情和思想来写童话,但是同时我也没有忘记成年人。当我在为孩子们写一篇故事的时候,我永远记住他们的父亲和母亲也会在旁边听。因此我也得给他们写点东西,让他们想想。”也许,正如安徒生预想的那样,他的童话给不同年龄阶段的人带来了不同的内心感受,并且随着一代代读者的成长与再阅读,往往能品味出作品截然不同的审美内涵。可以作为解释的是:安徒生童话中本原的多元性在越来越多地被发掘,它与人们心里的成长性并行,这正是安徒生童话的经典性的魅力所在。
安徒生童话的“孩子性”体现在其具有的游戏性上。《豌豆上的公主》里,公主对于豌豆的敏感性以及鉴别真公主方法的技巧性均体现了某种程度上的游戏性。《甲虫》、《打火匣》、《飞箱》等等作品中也同样富含娱乐性的影子。但安徒生中后期的作品,游戏性中则含有更深刻的意义,但这种深刻含义丝毫不减游戏性本身能带给孩子们的快乐。
对儿童生活的向往、对孩子的迷恋在安徒生的年代是一种时尚潮流,其体现是关注儿童梦幻般的思维状态及其生活的田园特色,并非儿童的心理特征及社会状况。安徒生作品中的“孩子性”则是对于儿童本性的崇拜,对其社会地位的关注。他对真、善、美的歌颂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孩子们传达的。《皇帝的新装》里,有存留于虚伪成人世界中纯真的童言——这种儿童崇拜似乎能够理解为源于他自身的“儿童态”。
“孩子性”的基础,即其儿童性最极端、最充分的表现,主要体现在幻想的程度与方式上,它不同于民间童话幻想格局和体式的天马行空的幻想。安徒生说:“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叙述这些故事,我会对这些故事随心所欲地进行我认为合适的调整,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已经褪色的情景重新在我的想象中焕发活力”。安徒生所说的“自己的方式”,可以说一半来自于诗化处理,一半来自幻想方式——对民间童话较为稳定的幻想模式的解体。
在安徒生童话里,时间似乎停滞了,作者为人称道的自然景物的描写才能和诗人的气质尽情伸展在童话中。除了孩子们能感受到的华丽背景和人物的语言外,大部分人物内心活动也许只有成人才能感受的到,而自然景物的描写在成人看来亦是衬托人物的心情,行文节奏的急凑与舒缓对比是清晰的。
安徒生童话“成人性”的表现是对现实矛盾与碰撞的探讨。作者借用童话这种形式,提出了许多社会现实问题、表述了某些严肃的主题,这种表达方式体现出的美学内涵,也许只能被成人理解。他以近似隐藏却又凸显的方式呈现死亡、自私、虚伪等,并采用戏谑的口吻道出,体现出一种残酷的美学品质。
恰如 《海的女儿》中的小人鱼以各种深情换不来王子的片刻留恋,也许就是她晚来一步,也许是她太卑微,总之悲情地匆匆离去;最初看到小人鱼的故事让幼年习惯于太多王子公主在一起的我久久无法平静,虽然当时不愿再翻看这篇故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益发感到童话里深沉的意味,小人鱼终会取代所有才子佳人的故事长留心底,因为随着成长所带来的经历与生活中的些许苦痛与彷徨,那种儿时的刻骨铭心渐渐催化,安徒生的故事能像回忆一样幸存于记忆,亦是源于某种真实性。
将安徒生的作品安放在个人的生命状态中,仿佛觉得那格调就是本质的生活状态。也许会因无处不在的现实感而时时伤感,但永远拽着自己往更现实的方向驶进,在某个端口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最苍凉的笑容。而安徒生并不认为这是人生的悲哀,人世仿佛本应如此,童话不该在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一起之时华丽收场,而是缓缓地行进,啮噬着曾经的美丽,最后的幸福不在于所拥有的东西,而是一份怎样释然的心态抑或是残酷的无奈。
抛开对于安徒生童话过于理性的解读,从内心出发,《野天鹅》的故事能让我们再次找到了可以用于生活的一些注解。它有一个能暖人心窝的结局,虽然现实有太多的无奈,我们也许更愿意相信可以在各种执拗和幸运的撮合下,事情达到事情本身最大限度的美好。
也许安徒生认为带着女孩飞翔的天鹅实是她珍视如亲人般的朋友,他们借用自己的翅膀助她前进,她亦用自己的方式关怀他们,不管是同性或是异性,能如此最为难得;而王子毕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可贵在于她并不视为全部,她清醒地懂得有些人要放在心里,还有些人要用双手拢住,这样不至于心是满的,而两手空空,也不至于两手貌似抓住了很多,心却是空落落的。人生要做到这一点确实很难,但是做到了那就恭喜自己此生无憾。某种程度上安徒生童话正是让我们发现生活中的自己,他并无刻意,这也许就是其对于成人的吸引力所在。
童话不一定总是告诉我们一些的道理,不一定总是如评论者所说的那样揭示某种状态。当你真正阅读并且尝试着以自我去理解安徒生的童话时,那份在每个人心中独一无二的感动与莫名将会深深印刻在心里。随着时光蔓延,那只蝴蝶已悄然翩跹起舞……
责任编辑:张子路